两句不相干的话,被陈道林硬生生地连在了一起,这暗示的意味儿实在太浓了,薛向咂摸了片刻,心中隐约有了答案,只是不敢确信,说道:“陈书记说得哪里话,您正当壮年,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,革命工作,党的事业,都还要您发光发热呢!”
陈道林摆摆手,又转过了话题,“薛向,安远政局的身体还好吧?说起来,我和安远政局,还有过一面之缘,四二年反扫荡的时候,我也在晋察冀,那时候,我才十四岁,正跟着我们村的民兵们厮混呢,当时,恰好碰着一二九师的师部转移,师部首长看我们追得紧,便派师部警卫连过来劝我们,领头的就是安远政局,一晃这些年过去了,我们都老啦!”
薛向没想到陈道林和薛安远还有这么番遭遇,不过都四十年前的事儿了,且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,他不怀疑是陈道林编排,也不信薛安远还记得,他只在想陈道林为什么说这个,片刻,就有了答案。
官场谈古,多为叙旧情,一面之缘,甚至算不得有情,可陈道林既然说了,这里面的滋味儿就很浓了,再联想到,他方才谈冯京,以及说在明珠的不愉快,先前还隐约的答案,此刻,在薛向心中,已渐渐清晰。
很明显,这位陈书记是想动了,且有意向的地方,不是别处,正是辽东。
方生出这个念头,薛向越想越觉有理,首先,辽东政局因为张春林的投机,出了大问题,老书记邓永加亦被牵连,退居二线是在所难免,如此一来,书记的位子就空出来了。
的确,比之辽东,明珠无论在经济,还是政治等方面的优势,实在是太大了,若搁在以前,陈道林万不会有以辽东易明珠的想法。
可今时不同往日,陈道林原本打算着静等汪明慎到站,段钢前进一步,他顺势接过市长,可哪里知道,中间会让自己搅合了这么一杠子,让别人拣了空当,眼看着,王澹望、丁世群,一书记,一市长,坐得稳当了,没准儿一坐就得三四年到满届,可他陈某人又有几个三四年可等,此时,再不另寻出路,没准儿就得老死在这副书记的位子上了。
正因为有这个大背景,陈道林有去辽东的想法才不为稀奇,更何况他谋求的是省委书记一职,论含金量,也不较明珠市长差多少。
想通此节,薛向彻底明了了陈道林的来意,心中又想,此人为官为人,都是一时之选,且与己有恩义,更何况,人家的完满计划,也是因为自己这飞来一棒,才给打乱的,如今,能助其一臂之力,自然就该使力。
一念至此,薛向也就不兜圈子了,毕竟这种事,总不好让陈道林这尊者和长辈,先露骨而出,既然要送人情,就送到底,但听他道,“没想到您和我伯父,还是老相识啊,失敬失敬,这样吧,既然是老相识,总不好不见见,您若有功夫,我跟我伯父说一声,你们老同志正好聚聚,正好辽东的冯叔近来恐怕要上京述职,您若有意,我看你们做一路最好!”
薛向说得隐晦,陈道林却听明白了,他没想到薛向竟然这么机灵,自己刚露出点儿话缝,此人就了然了,还善解人意地给出了安排,当下,便笑道:“好好,我也想和安远政局聚聚啊,你还是就安远政局和冯京同志的方便吧,我随时都有时间!”
冯京如今还没赴任省长,只是有了动议,薛向说的入京述职,陈道林也猜到是中央组部谈话,既然如此,这就证明了辽东政局,确实大变在即,他不提前运作好,机会可是稍纵即逝。
不过,陈道林久历沉浮,知道越是在这个关键时期,越是得稳住,操切不得。
而薛向能做的,也就到这一步了,事情成与不成,还得看陈道林的本事,他替陈道林约了薛安远,就等于跟薛安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想必薛安远会替陈道林使力,可一个省委书记的职位,却不是薛家人能定夺的,还得看陈道林背后的力量。
不过,这就不是薛向能操心的了。
转瞬,又数天过了,小家伙完成了升学考试,薛向的履新的消息也下来了,没成想,紧接而来的消息是,陈道林成功调任辽东,担任省委书记。
而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是,光真同志调任明珠,接替陈道林,出任市委副书记。
当然,这会儿,除了薛向,没人知道这个任命的意义会有多深远。
ps:上一卷的尾巴,总算扫完了!(未完待续……)
第九章蜀中天地
伴随着一阵呜鸣,一辆数百米的红皮火车,在开阔的绿野上,拉出一条红线。
很快,火车便驶出了绿野,自上而下,险而又险地拉出道诡异的弧线,又转过一道弯儿,紧接着,前方便现出了座座插天而起的巍峨山峰。
这火车就像得道成精的红蛇,在群峰间盘旋,时经险恶山腰,时伏葱茏谷底,看得薛老三目晃神弛,蔚为壮观。
未几,火车穿越了群山,地势又渐渐平坦起来,又驶出数分钟,玉带般宽而长的岷江,便现出如海的伟容。
《山海经》上说:岷三江,首大江,出汶山。说得是岷江乃是长江的正源,如今,史学家们虽早已证明岷江不过是长江的一条支流,但因蜀中文豪苏轼的那句“大江东去”,这条岷江依旧被蜀人倔强的认为是长江的母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