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土包上一杆残破的“明”字大旗依然飘扬的猎猎作响,旗帜的下面,仅剩的两百多名辅兵环踞在一起,清兵已经攻陷了最后的壕沟阵地,黑压压的人群中各种武器的锋芒闪烁着每个人的眼睛。
阿巴泰的二子博和讬甩掉刀上的碎肉,根根如钢针一般的短须上沾染的都是点点的血迹。奋战了整整一天,在满达海无功而返之后,他和三弟博洛终于啃下了巨鹿城外这最后一根硬骨头。
博洛已经在召集弓箭手上前,打算以一轮羽箭消灭这股最后的明军。但博和讬却轻轻的挥挥手,“南人都在城头上,如今城门已经关闭,这些明狗插翅也飞不出我等的手掌心。一刀一刀砍了,也让城上的卢疯子看看我们八旗勇士的悍勇!”
博洛也点点头,“这样也好,想来睿王爷点名要抓的明狗大将朱平安也在这些人中,还是生擒献俘比较好!”
博和讬一声狞笑,“都给我听好了,巨鹿城就在眼前,拿下这些明狗,即刻攻城,睿王爷有令,拿下巨鹿,城中金银财帛,粮草、牲畜、女人,予取予求!”
清军阵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。随即,清军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明军最后的阵地。
再也没有了阵型,再也没有了彼此之间的配合,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敌人,张二狗和成震等人所要做的,便是挥动手中的兵器,将扑上来的敌人砍翻刺倒,夺走而他们的生命,
耳边听到的,只是兵刃入肉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惨呼,每一个明军已经不再孤寂自己的身后左右,只是专注的将兵刃刺进面前的清兵,不管多面有多少支锋刃刺进自己的身体,只要还有一丝的力气和反应,便只有一个动作——杀敌!
即使长枪穿透了身体,依然在奋勇向前,靠近敌人,将手中的兵刃狠狠的嵌进敌人的脖颈和胸腹,最后不甘的倒下,身后则是一杆沾满了热血的枪身。黄土包上,放眼看去,到处都是这般的场景,层层叠叠的牵连在一起,已经分不清是谁杀死了谁。
清军还在不断的涌上来,穿着明军红色战袍的人群则渐渐减少,最终,只剩下两个身影。
“老成!”张二狗的左肩上被清兵的长枪刺了一个血洞,只得从战死的掌旗官手中接过大旗,冲着身边的成震的大喊。
清军就聚集在他们两人的十步开外,辅兵们已经全部战死,清军头一次感到了无力的疲乏感。就如同当日遇到朱平安所部的火器一般头痛,眼前的两百多名明军士卒,竟然消耗掉了同样数目的八旗精兵,其中还包含了不少的白甲精兵。
就连博和讬和博洛两兄弟都受了伤。气喘吁吁的看着圈子中依然屹立不倒的两名血人一般的明军军官。
博和讬举起刀,刀尖指向张二狗和成震,用并不熟练的大明官话问道:“你们,两个,谁是朱平安?”
张二狗和成震两人互相看看,同时露出一个笑容,“狗鞑子,你猜啊!”
博和讬顿时暴跳如雷。
张二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大旗狠狠的插进泥土中,信手从脚下一名战死的明军士卒手中拿起一把厚背砍刀。对着成震笑笑说道:“老成,到时候了,咱们上路吧!”
成震裂开大嘴一笑,“跟着黄大人剿灭流寇,哪有巨鹿这一仗打的痛快!老子如今才知道,什么叫国战!”
张二狗取下脖子中的红色围巾,将自己的右手和刀柄紧紧的缠在一起,随即一跃而出,径直杀向清军的人群。
而成震紧跟在他的身后。
清军没有想到,两名明军军官居然还有胆色冲击本阵,一时间有些慌乱,竟然忙不迭的向后撤去,顷刻间挤作一团。
成震赶了上来,一刀下去,便是一颗人头飞起,而张二狗的面前则是一片如林的长枪,枪尖堪堪要刺到身体的时候,张二狗一弯腰,从长枪的下面钻了进去,还没等清军反应过来,砍刀已经抡圆转了一圈,顿时便砍断了七八条小腿下来。清军连连惨呼,他却踩着倒地的清军杀进了敌群。
一大片的清军之中,两名明军身上的红色衣甲煞是显眼,在清军的阵中左冲右突,如入无人之境。
张二狗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,左肩上伤口的鲜血浸透了衣甲,右臂酸痛不已,挥出的每一刀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眼睛也开始有些模糊。
腿上和小腹上也被连续划开了几条口子。
一声熟悉的闷哼传来,张二狗逼退眼前的清兵,自己也后退了几步,大口喘着气向旁边的成震看去。
成震单膝跪地,双手扶着手中的长刀,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,身上已经受创十余处,身体抖动不止。张二狗一愣神的功夫,就觉得背上一痛,却是被一名清军一枪刺进了后背。
张二狗疼痛之下,大喊一声,反手一刀,清兵的头颅径直飞起,张二狗便是一脚,不等首级落地,便一脚将其踢进了清军的人群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