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抚衙门的庆功宴会甚是无趣,凤阳的各级官员齐聚一堂,为击溃流贼大军的胜利举杯庆贺。原本朱平安是没有资格参加的,但他却是此次大捷的主导人物,因此也就成了继巡抚路振飞之后的第二个主角。
虽然看起来路振飞颇有些不喜,但毕竟身在官场,许多惯例也未能免俗。席间除了美酒佳肴,还有官员家中豢养的戏班前来唱曲,马戏班前来助兴,总之是其乐融融。
朱平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因为饮酒才穿越到如今的时代,因此,自打接掌百户一职来,便甚少饮酒,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警醒。但今天却是不成,凤阳的文武官员因为朱平安在城门的一番话,对他的印象自然大好起来,无论是文官或是武将部分官阶,都纷纷前来与其共饮一杯,饶是明代的酒水酒精度不高,但这样喝下来,朱平安也很快便招架不住了。
不到一个时辰,朱平安便已经趴在自己的案几上酣然入睡。
宴会结束后,段喜年的亲兵将他送回到住处。
这一通好睡,竟是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。朱平安睁开惺忪的双眼,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难受,呼出的气息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,勉强撑着坐起来,一阵阵的出虚汗,看来酒这东西实在是不能再碰了。
忽然之间,鼻子中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,酸香扑鼻,像是醒酒汤。
一瞬间,朱平安的各种感官似乎一下子复原了,扭头看去,旁边的案几上正摆放着一碗尚有余温的醒酒汤。汤色雪白如奶汁,其上还配有豆腐、青菜和笋丝,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。
早上便是在城门处对付着吃了点,中午又喝了那么多的酒,水米为打牙,此时虽然胃中难受,但看到这么一大碗色香味俱佳的醒酒汤,朱平安的食欲一下子便给勾了上来。
当即端过碗来,不多时便吃了精光。一身透汗出来,酒气也被排解的差不多了,精神当即便好了很多。
屋里还准备了洗漱的用水,朱平安洗了把脸,顿时神清气爽。虽有些诧异,但朱平安却以为是曹无准备的,只是奇怪,曹无伤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厨艺。
看看屋里,似乎段喜年找来的那几个充作下人的民壮家眷活计很不错,里里外外收拾的都很整洁。原先这个院子就是朱平安和曹无伤两个人,曹无伤随姚少钦那个老怪物,,年纪轻轻的却是不修边幅,而朱平安更是根本没打扫这个概念。如今看来,房间收拾的干净些,倒真是不错。
朱平安信步出了卧房,院子里静悄悄的,反倒是周围的住户各家都是喧闹无比,劫后余生,看来今天凤阳城内都是一派庆祝的气氛啊!
一眼看见正屋的窗子上却透出烛光来,朱平安酒醉之后,完全忘了自己这里的新住客,当下便来看个究竟。
房门没有关,初秋的夜晚,天高云淡,一轮明月高挂于天际,照的整个院子都是亮堂堂的。朱平安站在门口,探身向里看去。
烛光之下,一个穿着浅色襦裙的窈窕身影背对着房门,低着头,似乎正在桌子上信笔疾书。偶尔停顿下来,好像在冥思苦想。
朱平安的胸口像是被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,赶忙揉了揉揉眼睛,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。熟悉的衣裙、熟悉的姿态,除了她还能有谁!
“语菱,你,你何时回来的?”朱平安一时间有些哽咽难言。
身影慢慢转身,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,樱唇微启,似乎被朱平安突兀的声音给吓了一跳。那容颜,分明并不是朱平安心中日思夜想的人儿,而是暂住于此的陈圆圆。
朱平安这才从惊喜的梦境中清醒过来。实在是太像了,语菱在凤阳的时候,便是像如此这般站在桌前,或写文,或作画,而自己总是喜欢从背后吓她一下。久而久之,语菱仅是从脚步声,便可以判断出来者究竟是不是朱平安,但为了满足朱平安顽皮的恶作剧感,她总是配合的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,一边嗔怪、一边浅笑。
朱平安猛的拍了一下脑门,“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忘了!”随之而来的,便是一股浓浓的失落感,梦中的人儿还是离开了自己的身边。
朱平安歉意的一拱手,“请恕在下唐突了,姑娘勿怪。”
陈圆圆连忙还礼,“是小女子占用了大人的厅堂,打扰到大人,实在是小女子的过错!”
“那碗醒酒汤,是……?”朱平安没有进门,而是又向后退了一步,就站在门口问道。
陈圆圆一笑,“小女子许久未曾下厨,厨艺荒废了不少,可还入得大人之口?”
朱平安颇有些尴尬的笑笑,“有劳姑娘了,实在是不胜酒量,让姑娘见笑了!”
陈圆圆笑容不减,看着朱平安受礼的样子,心中更觉踏实温暖。
忽然一阵风吹进正屋,将桌子上的白纸吹起,飘飘荡荡的就往门外而来,陈圆圆抓了两下没抓到,脚步情不自禁的便向前移,但朱平安就站在门前,陈圆圆只得又停下了追赶的脚步,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纸晃晃悠悠的飘落到朱平安的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