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寂的一盏灯火摇曳,云娉婷睡过去了,睡梦里却不得安稳,眉心紧蹙,喃喃地不停叫喊,梦魇住了。
“二小姐,醒一醒……”莫问轻喊,云娉婷没回应,竟像是晕过去了。
这可怎么办?
莫问吓得不知如何是好,忽听得敲门声,也不问是谁,急匆匆便拉开门。
入目是一双沾满泥土的黑布靴,袍裾上沾着水渍,再往上,只见来人眉目清润,完美的嘴唇微微上轻挑,浅笑如春风暖人心脾,浑然天成的气度,便此刻身上衣裳脏污,依旧给人洁净优雅之感。
莫问看得痴了,回过神来,看到来人手中小石臼里透出药草味儿,喜得落泪,“您是大夫?大夫,我家小姐像是昏迷了,劳大夫看看。”
倪润之打算送了药过来便走的,听莫问说云娉婷昏过去,不由得大惊。
莫问止住哭泣,揉了揉如核桃般的双眼,将倪润之一把拽进房内,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,只要能治好小姐那就是菩萨。
夜深人静,男女相处多有不便,然,云二小姐于倪家有大恩,不能看看情况实不能安心。
倪润之疾步随莫问往房间里走。
云娉婷住了客栈内唯一一间上房,虽及不上大户人家府邸闺房,倒也布置的精致用心,因入住的人秀美如云,隐约生出些许贵气。
架子床上,云娉婷正闭眼睡着,青丝散落,双颊绯红,眉头微皱,似是睡梦里都不得安生。
倪润之心底不由得一拧,不等莫问提醒忙仔细查看云聘婷的伤口,果然发炎了,鲜血隐隐的渗出来,外翻的肉让他一阵心痛。
不是相识的故人,为何每次见到她都如此心如波涛。
若不是莫问在场,真想将她揽入怀中,每次见到她都如同前世见到一般,此次尤为真切。她的手,柔若无骨,冰凉如水,握着,却如同烈日灼心。
人儿近在咫尺,却如镜花水月,捉摸着,可摸不透。
“润之……”云娉婷在睡梦里喃喃喊,声音低细如丝。
倪润之一愣,确定没有听错,的确是自己的名字,只是冥思苦想也忆不起眼前的云二小姐何时何地曾见过,怎地如此亲密地喊自己的名字,且,喊时语调如此温柔细软,跟她往日对自己时的骄矜傲慢大相庭径。
“大夫,我家小姐......”莫问没有听清云娉婷喊什么,见眼前的男子托住小姐的手不松开,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急得嗓音都颤了,“大夫,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……”
“姑娘,麻烦打一盆热水和冷水过来。”倪润之轻声吩咐道,声音不高,却不容置疑,他想试探一下云娉婷是否真的认识自己。
莫问忙直起身往外走去,眼下的她急得快疯了,小姐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......她也不活了,也活不了。
“润之……润之……”云娉婷紧握住倪润之的手,爱慕关心溢于言表。
自从父亲去世,紧接着家里出了事,再也没有人如此关切温柔地喊过自己。
身为长子长兄,早早承担起家庭重担,母亲病后更是无暇顾及身边一切,更不用说儿女私情。
倪润之望着云娉婷,微微失神。
轻拍几下,云娉婷逐渐褪去了愁容,脸上露出淡淡的笑,那种笑不是平日里故作的刁难,更不是平日里的强颜欢笑,那是发自内心的开怀,多情缱绻,缠绵悱恻。
此刻的她卸去冷硬的面具,也脱了繁琐的穿戴装束,人如娇花,素色亵衣领口半敞着,微压着中衣滚边,锦缎压米分红边,丝线精致地绣了碧草兰花,绝妙的嫩黄和碧绿色彩,比大红更加鲜艳明媚,衬着佳人雪白的一截米分颈,若隐若露的锁风,春意横生。
倪润之呼吸一窒,侧转头,看着虚无处,好半晌,深吸气强压下欲念,复转头,深深地望云娉婷。
“我们以前见过么?”他低声诱问,要喊云娉婷,脱口却只得两字,“娉婷……”
娉婷两字在舌尖低徊,那样亲切甜蜜,似乎,他曾无数次这样喊过,倪润之呆住,握着云娉婷的手不自觉紧了紧。
“嗯,润之。”云娉婷回应他,又一声多情的呢喃,如同有魔力,将倪润之吸附,情不自禁俯下-身靠了过去。
她的脸颊微凉,柔软滑腻,她的脸真小,两只手捧住就包围了,倪润之越靠越近,那样近,他的鼻尖离她的鼻尖只得一指距离,他听到她清浅的呼吸,闻到她的身体散发出来的馨香,比醇酒还醉人,勾引着他,敦促着他,他想像上一次那样,搂住她的腰肢!
房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一道缝,夜风往里面吹来,一阵比一阵凉,凉的只有肌肤,心口很热,无比的热,偈是有熊熊的炭火在里面烧着,倪润之一动不敢动,后背密密麻麻大片的汗水。
第16章 于礼
莫问急匆匆推开了门,把倪润之从悬崖边拉回。
“大夫,开水来了,请。”莫问放好水又急忙转身下楼端冷水,浑然不觉她家小姐方才险于陷入“登徒子”之手。
定了定神,倪润之站到桌边细心的沿着小石臼的边缘压出草药的汁水。
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帕子,这原本是准备带回家送给妹妹的一方锦帕,此时正派上用场。
或是因为疼痛,倪润之清洗伤口时,云娉婷低低呻.吟起来。
倪润之有点力不从心,每清理一下,都似有小刀在心口划刻。
压制住内心的那团火,仔细处理好伤口,又细心的敷好草药包扎过后,倪润之如棘荆丛中走了一遍,遍身冷汗。
“大夫,凉水也来了。”
原先包在云娉婷伤口的帕子刚浸入清水中,血色如同鲜花绽放。
到底遭了什么样的变故才受到如此重的伤害,倪润之启唇,又霎地合上。
这丫头也不知道,云二小姐不会说。
将帕子叠整齐,置于云娉婷额头,倪润之转身对莫问道:“一个时辰更换一次,烧退了便无大碍,眼下只是简单处理了伤口,明日还得去趟医馆......”
眼前的男人眉宇间俊秀舒朗,字字如珠落玉盘,莫问如小鸡啄米不停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