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(2 / 2)

昭华未央 阿幂 5728 字 7天前

齐王妃听这袁有方这一番长篇大论,十分心烦,却也知道成理,只得忍气吞声回来,亲自写了请安折,复又出来,待要寻个人投去,依旧是袁有方接话道:“若殿下信得过奴婢,奴婢替娘娘走一回?”

齐王妃待要不答应,可仓皇间又寻不出第二个人来,且这袁有方即是乾元帝刘熙的人,想来也不能做这等小儿手脚,这才将折子朝袁有方递过去,袁有方双手接了,转身走出清凉殿。

说来这袁有方脚程倒快,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,见着齐王妃还满脸是笑,道是:“殿下瞧着是齐王妃求见,当时就答应了,您这就过去吗?”齐王妃挂心一双儿女,哪肯久待,连忙道:“殿下宣召,妾怎敢拖延呢?待妾换身衣裳。”说了不待袁有方说甚,疾步进殿,拿抿子抿了抿两鬓,又将那枚黄玉玉佩与万贵太妃写就的一张纸条塞在袖中,匆匆转身出来。

袁有方将齐王妃看了看,脸上一笑,道是:“王妃娘娘早去早回。”这话也是常语,由袁有方口中说来,听入齐王妃耳中,便有许多别扭,只这时齐王妃也顾不得与袁有方啰嗦,携了自家带进宫来的宫人匆匆往椒房殿赶去。

要说上回齐王妃来见玉娘,叫玉娘一番言语敲打,又隐晦地暗示了要对齐王一双儿女不利,险些儿叫齐王妃心惊胆战。可这一回,玉娘倒是十分可亲。

玉娘原本就生得一副娇柔外貌,即便叫乾元帝捧在手上爱惜了这些年,如今更做得皇后,也依旧不改娇滴滴软绵绵的做派,一旦和颜悦色起来,格外可亲可爱,便是齐王妃对她深具戒心的,看着她娇容软语,也觉其温柔可爱,竟是渐渐就软了姿态。

不想齐王妃才放下些戒备来,就听玉娘闲闲地说起她景宁与景琰兄妹两个,道是:“阿宁素来乖巧孝顺,说去懂事来,远过他年纪,叫人不得不多疼他些。哪像阿琰,叫圣上纵得厉害,好在还肯听话,只是顽皮任性之处真是叫人生气。”

齐王妃听说,顺口就道:“妾的阿康,平日大概也懂事,只是脾气倔些,有时也叫人做恼。”这话才出口,齐王妃心上就是一跳,隐约知道不好,果然听玉娘笑道:“阿康,是齐王世子么?我听着齐王世子今年也有一十四了,齐王妃如何不带进宫来叫万贵太妃瞧瞧,到底是嫡亲祖孙,弄得这样生分,可怎么好呢。”

齐王妃听着玉娘这两句,惊惶之下,险些儿站了起来,她微微动了动身子,强自镇定着依旧坐好,这才与玉娘笑道:“回殿下话,阿康都要成年了,无有旨意,不敢擅专。”这话出了口,便见拘谨,却是正中玉娘下怀,因掩唇笑道:“齐王妃也太小心了。自家子侄,哪里计较这许多呢?你若是真要求旨,我与你下一道也就是了。”齐王妃听说,只怕玉娘当真要作弄她,忙立起身来推辞道:“并不是妾小心,只是,只是那孩子孤僻些儿,不大爱与人说话,进来了也不过是讨人嫌罢了,殿下饶了那孩子罢。”

玉娘听着这话,只笑道:“哪有你这样做人娘亲的,罢了,你即不愿我也就不讨这个嫌。”齐王妃听着这句,才略略放下心来,恨不能立时就走,可到底不敢,又耐着性子陪着玉娘说了会话,这才起身告退。

因今儿玉娘在齐王妃面前提了回要宣景康进宫,直叫齐王妃更心焦些,恨不能立时按着万贵太妃所说的法子将消息递出去,不想一路回清凉殿时,来往的宫人内侍颇多,竟是抽不出空儿来,齐王妃虽是满心焦灼,却也无可奈何。

又过得几日,正是宫中妃嫔们与玉娘请安的日子,齐王妃也往椒房殿走了一回,故意寻了个替万贵太妃折花贡瓶的籍口退了出来。这回路上宫人内侍比上回少上许多,齐王妃匆匆来在清凉殿下的石台边,看着左右无人,便按着万贵太妃所言,摸着一块微凸的石头,将它抽出,将万贵太妃手书与那枚黄玉玉佩一块儿搁了进去,将石头依旧放回,这回返清凉殿。

过得些时辰,就有个粗使太监模样的内侍匆匆经过,看得石台脚下落着两块碎石,看着四周寂寂,摸着那块石头,才要将里头的物件儿取出,身后忽然窜上两个人来,一个将他制住,另一个却探手去摸齐王妃留下的信物。

☆、第331章 酷吏

作者有话要说:  大家都知道了,周俊臣其实就是周兴加来俊臣,那酷刑。

之所以用花椒,那是因为辣椒明末才传入中国,而花椒,最早有文字记载是在《诗经》里。

那内侍叫人按在地上待要挣扎喊叫,已叫人在口中塞了麻核,又把一条绳索来将他捆了,方将他扔在地上。还不待他抬头便觉得有只脚在他头上踩了,一把声音在他头顶笑嘻嘻地道:“圣上果然明见万里,带回去。”说话时踩在他头顶的那只脚也挪了开去.

那内侍原还在挣扎,听着这句,身上顿时没了气力,软摊在地,两旁胳膊叫人架住往上一提,内侍无意间把头一抬,却见个少监服色的内侍怀抱着拂尘正对他笑,年不过二十许,生得面目清秀,体态欣长,正是乾元帝身边的如意。

见着是他,那内侍自知再无幸理,竟瑟瑟发起抖来,叫人拖了跟在如意身后,竟不是往三大殿去的,却是绕去了永巷。

掖庭令陈奉为人宽和,可叫宫中内侍宫人们闻风丧胆的祕狱正在永巷,祕狱丞周俊臣为人酷烈,有的是手段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凭是什么样的铜齿钢牙到了周俊臣手上,由不得他不吐实情。是以那内侍万念俱灰,待要嚼舌自尽,偏口中塞了麻核,莫说嚼舌了,便是说话也不能,只得闭了眼,由人将他一路拖进了暴室。

周俊臣与梁丑奴恰恰相反,梁丑奴名中带个丑字,人却生得俊秀昳丽,萧萧肃肃。这位周俊臣,实在对不住这个俊字,面应白而黑、眉该清偏乱、眼合大却小,全无鼻梁,下头生了一张巨口,牙齿又露在齿外,偏他还爱笑,一笑时,嘴唇几乎裂到耳根,实在丑陋。说来,以他的形貌,本不应入选内侍,旁的且不论,没的将宫中贵人吓着。不想选拔当日,前一任的祕狱丞何善在,因看周俊臣实在丑陋,冷不丁地看着便要叫他吓一跳,倒是个人才,这才将他留下。

周俊臣相貌虽丑,人却机敏,知道自家唯有这条出路,是以十分用心向学,将何善的手段学了个齐全不说,更是青出于蓝,是以才在何善病故后接任了祕狱丞。说来周俊臣虽是个酷吏,可也十分知机,知道如意是乾元帝跟前说得上话的,是以对着如意,倒是十分客气,亲亲热热地与如意把臂而行,又笑道:“怎么劳少监亲自送来了?”

如意把头向后一看,俯在周俊臣耳边说了几句,周俊臣听说,脸上勃然变色。他原就形貌丑陋,这一动容,五官扭曲,更仿佛厉鬼一般。便是如意,瞧在眼中也有些儿心惊胆战。

周俊臣将如意的手放开,搓了搓手指,呷呷笑了两声:“您放心,到下官手上的,可还没不招承的。您叫这两位退开些。”如意便朝压着内侍的两个点了头,两人撒手退在一旁。周俊臣将袖子挽一挽走到内侍跟前,将缚在他嘴上的布条一解,一手托着他下颌,一手伸出两指来往内侍口中一伸,夹住麻核往外一掏。内侍觑得这空儿,正要咬舌,顿觉两腮剧痛,竟已叫周俊臣卸了下颌。

周俊臣便将内侍胸口衣襟一揪,将内侍提到面前来,笑嘻嘻地道:“咱们打个商量?我问甚,你答甚,不要欺哄我,我便不叫你吃苦头。这样,我省些手脚,你死前也快活些,如何?不然,我这一动手就收不住,将你拆得七零八落的,到阎王面前也不好交代哩。”

内侍听得这段话,再看周俊臣笑得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,仿佛择人而噬的厉鬼一般,身上抖发起抖来,无如他是叫周俊臣卸了牙关的,哪里说得出话来,徒自嗬嗬。

周俊臣看着内侍不出声,将内侍扔在地上,又把个脚踩在他咽喉处,依旧是个笑嘻嘻地模样,问道:“说还是不说?”内侍咽喉处叫人踩着,呼吸困难,哪能不挣扎,他这一挣扎,周俊臣足下用力,直踩得他呼吸不能,脸上渐渐发紫,口角流涎。

如意本在一边儿笑看,待看着周俊臣将脚踩在内侍咽喉处,不叫他呼吸,只怕这内侍叫周俊臣踩死,便是个死无对证,坏了大事,乾元帝必定大怒,定然要降罪的,周俊臣本就残暴,死了也就死了,自家倒要白受连累。是以忙上来相劝。

周俊臣自然肯给如意颜面,且他也尽知内侍还有用,是以如意一劝,他就叫脚挪来。内侍陡然能呼吸,自是猛吸口气,这口气吸得又快又急又深,自呛得他咳得眼泪也出来了。周俊臣看着内侍咳完,这才走到内侍面前在他腰间踢了脚,似笑非笑地道:“如何,招不招。”

内侍心知,自家若是招了,自然逃不过一死,而万贵太妃母子们也要受连累,不得善终,是以依旧不肯认承。周俊臣看得他不招,一撩袍子在他面前蹲了,把手一探,就有个小太监捧上一个红漆盘来,描金画花,十分华美,上头猩猩红的垫子,密密麻麻插着银针,小的不足寸许,就是寻常绣花针的模样;而大的却足有一虎口。长粗如儿指,密密麻麻、银光闪闪、十分骇人。

周俊臣取过最小的那根银针。捉了内侍的手,将银针从内侍指尖与指甲的缝隙间扎了进去,直痛得内侍嗷了一声,无如他下颌依旧卸着,这一声痛呼也是含含糊糊。周俊臣好似没听着一般,又取了稍粗些的银针来,往内侍另一根手指扎了下去。这一针下去,内侍痛得如叫人钓上岸的鱼一般,直挺挺地跳了两跳,而后便躺在地上直喘粗气,虽是指尖一滴血也无,可十指连心,这疼痛哪是常人受得住的。

周俊臣笑嘻嘻地道:“还是不招么?取水来。”不过片刻,就有个内侍捧了个铜盆过来,里头的水不知道是铜盆的颜色还是水中有甚,瞧着黄澄澄的,扑鼻又有些儿香气。如意嗅得俩嗅,竟是打了个喷嚏。

铜盆把来便搁在周俊臣与内侍之间,周俊臣抓住内侍刺了两根银针的手往铜盆里按了下去。内侍的手才入盆,就看着他眼睛陡地瞪大,啊了声,人猛地往上就挺。他的手正叫周俊臣按在水中,这一下挣扎用力极大,铜盆也险些叫他带翻,再看那内侍,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竟如死了一般。

如意看着自然大急,过来道:“可是死了?!他还没招呢!”周俊臣笑道:“少监稍安勿躁。”又命人打了两桶井水来,其中一桶照着内侍头脸上一浇,内侍悠悠醒转,眼张得一张,又闭上了。

周俊臣盘膝在内侍身边坐了,把内侍的那只受了刑的手握住往余下的井水中浸下,徐徐道:“方才那盆水是用一斤盐与一斤花椒熬成,好人的手尚且受不住,何况你呢。”说着抬起自家的手来,如意这才看着周俊臣的手掌也一样通红,脚下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,只看周俊臣又说,“若是你招了,我自叫人换水与你浸泡,好叫你减少苦痛,你若是不招,你还有八根手指哩。”

听着这话,内侍的双眼陡然瞪大,直直盯在周俊臣脸上,好一会才慢慢地点了点头。周俊臣又笑道:“你若是想哄我与你把下颌合上,而后咬舌自尽,尽管试试。只消你没死成,我多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。”说了,果然将内侍的下颌推上,又另人取了水来喂他喝下,看着内侍乖乖地将水都喝尽了,周俊臣这才起身,与如意道:“少监要问甚尽管问,下官在外头等着。”说了,带了祕狱诸人都退到了室外,将门带上,只与如意与押送内侍的两个。

又过得片刻,就看着紧闭的房门一开,如意怀抱着拂尘走了出来,仿佛志得意满,见周俊臣站得离门远远的,脸上就露了些笑容,对着他一挑拇指。周俊臣看着这样便知那内侍果然都招了且十分叫如意少监满意,这才接过来请问如意:“那人如何料理?”如意道:“好生看着,不可叫他死了。”周俊臣道:“必定不辱使命。”说着亲自将如意送道祕狱门口,这才折返,自去料理那名内侍不提。

又说如意携了口供走来见椒房殿见乾元帝,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,把内侍的口供双手举过头顶奉与乾元帝。

乾元帝探手取过,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,顿得一顿,又细细看了回,脸上颜色显出狰狞来,冷笑道:“朕念着父皇恩情,饶他们母子性命,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!”说了将口供重重往桌上一拍,因是气恼得狠了,将身边那只等身高的薄胎天青色花鸟鱼虫花尊踢倒,花瓶重重砸在地上,只听一声脆响,花尊跌得粉碎。

乾元帝在殿中转了两圈,又行到如意面前,才要说话,就听着身后玉娘道:“圣上,可是什么碎了?您伤着没有?”

如意眼睁睁地看着乾元帝敛去脸上怒色,转回身去将皇后扶住,口中嗔怪道:“早叫你睡了,不必等我,这会子又出来做甚?还穿得这样少,可是药汁子没吃够吗?”又怪跟在玉娘身后的宫人:“皇后要出来,你们不知道拦着些也就罢了,如何不晓得请她多穿件衣裳!要你们还有何用!”

玉娘按着乾元帝的手道:“您别怪她们,是我自家要出来的,您也知道我脾性,她们哪里拦得住我呢?倒是您,这花尊都碎了,您没伤着罢。”乾元帝握了玉娘的手道:“原是我踹翻的,叫内侍们收拾了就好,并不碍事,你仔细踩着了。”

乾元帝一行说一行拉了玉娘走在上头的凤座上,两个并肩坐了。玉娘觑着乾元帝神色虽是和缓,眉间仍有怒气,心上便知道事谐,还故意道:“你生这样大的气,可是问出甚来了?”乾元帝冷笑道:“若不是你的话,我倒想不到我那好哥哥好庶母,心这样大

☆、第332章 百般

玉娘与乾元帝有仇,与延平帝有怨,与万贵太妃倒是无甚冤仇,且从实情说来,倒是沈如兰对不住他们母子多些。是以便是朝云杜鹃一案上万贵太妃从前试探过一回,玉娘虽是恼怒疑心,可也不曾发作,不想这回万氏母子竟是生出这样的事来。她殚精竭虑方有今日,眼瞅着离着大功告成不远,若是因着这事叫他乾元帝对她生出罅隙来,可是前景不妙,是以依着玉娘脾性,怎么肯罢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