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地为牢(1 / 2)

其雾 刀下留糖 2576 字 1个月前

小乞丐眨眨眼:“后来呢,将军和那个姑娘过完年了,他们是不是该成亲了?”

“还没有。”陆舜华说,“祥瑞之年在三年后,没那么快。”

“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?”

后来?

陆舜华五指收紧,掌心摩挲过柔软衣料。

她扶着墙站起来,缓缓摇头,“下次再告诉你。”

小乞丐急了,“你话怎么能只讲一半呢!你这人忒过分,不行你快告诉我,后来发生了什么!”

陆舜华往回走:“以后再说。”

“以后是什么时候?”

陆舜华转头:“以后就是……”

她突然有点说不出来。

想了想,对着他热切的眼神,她说:“再一次见面的时候。”

小乞丐应道:“那可说好了,下次见到了继续给我说故事,不能言而无信!”

陆舜华:“好。”

她进别院的时候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
大抵这两天真的忙坏了,别院附近都没什么人气,陆舜华拢着衣袍,站在水榭边站了会儿,不想回别院,就绕着院子中央的石板路慢慢散步。

其实说是散步,不过就是漫无目的走动,她远离红尘烟火太久,不太习惯热闹,但也不喜欢过度冷清。

“真热闹。”她抬起头看着远处,喃喃道。

热闹是有温度的,虽然她没有接触到,但这份热闹依然感染了她,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温暖起来,也变得有些真实。

哪怕这份真实是自欺欺人。

忽然之间,身后有个清脆女声喝道:

“喂,你是谁!站那里做什么!”

陆舜华愣了下,转过身。

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桃红袄子的小丫鬟,手捧一壶热酒,皱着眉看她,目光毫不掩饰的放肆。

“你是赵府的丫鬟吗?”她抽抽鼻子,上下打量她,“怎么穿成这副德行?”

陆舜华面无表情,静静地看着她。

她的眼里有清冷的波光,太过利,一时间竟然震慑到了对方。

小酿提着酒壶,心里犯怵。

这人到底是谁,穿的这么奇怪,把自己裹的不人不鬼,丫鬟不像丫鬟,小姐不像小姐,该不会是赵二公子养在别院的小情儿吧……

“你,你到底谁啊……”她说。

她没有说完,被蒙面女人身后的来人给打断。
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
小酿立马福了福身,一张脸蛋笑靥如花,脆生生喊道:“将军。”

江淮应了声,踱步过来。他自然也看到了背朝自己的斗篷女人,身影在月色下茫然而孤单,像迷了方向的倦鸟,不知如何归巢。

这女人给人的记忆实在深刻,栖灵山上匆匆一瞥,他以为不过偶遇,直到今天再次碰见,江淮才发现他好像从没忘记过她。

她奇奇怪怪,但偏偏让人忘不了。

他走近了一些,又问: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
小酿答道:“奴婢去厨房取酒,正好酒冷了些,便拜托厨房里的嬷嬷替我热一热,回去时路经此地,恰好碰到这位姑娘,于是多嘴问了几句。”

顿了下,她抬起一张更灿烂的笑脸,说道:“就是不知为何,这位姑娘总不理人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江淮说,“下去吧。”

小酿犹豫着看了他一眼,脚步未动,反倒是那个女人听了话,乖乖地迈步就走。

步子有点急,像是急着逃开什么。

江淮:“我没让你走。”

陆舜华恍若未闻,加快脚步往前走去,被小酿用力一把拉住手臂。

“喂,你走什么,我们将军在跟你讲话呢,你听不……”

然而她仿佛被针扎了似的,身躯重重一抖,大力甩开桎梏着自己的手臂。

小酿注意到,她的眼睛已经赤红。

被甩了两下,虽然不痛,但这样被拂了面子,还是在自己仰慕的人面前,小酿难免拉不下脸,干脆换了右手,用上十分力道去抓住她。

换手间隙,不小心扯到了女人的右手手腕。

这下她真的如惊弓之鸟,再也克制不住,如被火烧,颤抖着声音说:“你放开,不要抓我手……”

江淮半垂着的头猛地抬起。

女人只说了一句话,还在和小酿拉拉扯扯,动作太大,斗篷外袍被扯掉,月牙白的衣衫裹着瘦极的躯体,蒙面白纱也几度被拉扯,露出半个侧脸,脖颈如瓷白皙,纤细到似乎能映出骨骼。

江淮的呼吸陡然沉重,他几乎是仓促地上前,但才走两步竟然感到全身脱离,眼睛死死盯着女人,不敢移开目光。

这个久经沙场、杀伐果断的男人第一次连话都讲不清楚。

“你,你放开她!”

小酿不肯,挣扎道:“将军,是她先出手伤……”

江淮如野兽暴怒:“我让你放开她!”

小酿吓了一跳,面色惨白,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,颤颤巍巍地跪下去。

江淮没多看她一眼,几步走过去。

他仿佛不敢置信,紧张到隔着几步便不敢上前。他在那瞬想起来许许多多的事情,纷繁芜杂,刹那全都涌进脑海,死死扼住喉咙,缠着心口,让他的声音像是费尽全力从喉头挤了出来:“你,是谁?”

【江淮,你可以不用叫我郡主。】

【你和为师之间,莫要再说熟不熟这话,听着多伤人心。】

【你是我冤家,对你好不行,对你不好也不行。】

【你不用总是捏着情绪,说一句想说的话也没这么难。】

……

【阿淮,跟我回家。】

这些声音和景象纠缠相生,将他日渐冰冷的心扎穿,所有的破碎,所有的圆满,慢慢重叠,慢慢重合,成了刚才面前的女人说的那句话。

江淮的嗓子像被大火烧过,他又问了一遍:“你是谁?”

陆舜华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斜尖,始终不曾抬头看他,却往后退了两步。

这两步让江淮一下子清醒过来,他无法压抑体内狂躁的情绪,不过几个瞬息,他就难以忍受。

他不想给自己太多希望,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,他的姑娘、他的妻子早就已经在八年前,死在青霭关的战役里了,怎么可能还会……

可是,太像了。

真的太像了。